許攸的語氣很奇怪, 他甚至不是那種焦躁暴怒，他十分平靜的反問，而後兩人沈默了很久, 江甚亦才開口道：“你在哪？我去接你。”

江甚亦從林南家走之前跑去藥店買了林南常吃的那種胃藥，他把東西放在了門口, 而後敲了敲門告知了林南，這才離開了這裏。

“在這。”許攸將定位發給了江甚亦之後，他很快就開車來了這家咖啡館，這家店有些偏僻, 環境也十分一般，江甚亦一開門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許攸，其他位置都是空的, 他環視了一圈之後便坐到了許攸對面：“怎麽想著來這裏了？你不是很不喜歡這裏嗎？”

當初他出國留學，許攸還在國內, 因為許攸家庭情況很差, 所以需要勤工儉學才能補齊生活費, 而他就曾經在這家咖啡廳打工，還做了很久, 無數次江甚亦下課之後就看到許攸發來了自己的照片, 背景都是這家咖啡廳，那時候他們就像是普通的異國戀情侶, 就期待著回去能見上一面。

如果沒有那條分手短信, 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實現了當初的承諾, 去一個無法離婚的地方結婚。

“我的確不喜歡這裏, 但也喜歡這裏。”許攸看著這個極為熟悉的地方, 晃了一下手裏的咖啡勺。

“當初你一直很討厭這裏的工作制度, 還有員工, 老板，客戶。”當年許攸每次都會向他抱怨，然後他就會和許攸聊天，聽著許攸的抱怨，小心翼翼的安撫著對方：“怎麽現在又說喜歡了？”

“我的確討厭這裏的氛圍，員工阿諛奉承，老板就像是睜眼瞎，客戶蠻不講理。”許攸說到這裏，他笑了一聲，一手撐著下巴：“有一次我冬天發信息給你，那天我給客戶送一杯咖啡，咖啡有些燙，我前面剛囑咐的，後面客戶就一大口喝了，然後全部噴出來了，那是一對情侶，估計是年輕氣盛吧，見到自己女朋友被燙了，對方就立刻起身甩了我一巴掌。”

江甚亦聽到這裏，擡眸看著他，

“很吃驚吧。”許攸笑了起來：“現代社會了，居然還有這種事情發生，那一巴掌打的我暈頭轉向，耳鳴了好幾天，老板上來就向客戶道歉，摁著我一起道歉。”

“這個……你沒告訴過我。”江甚亦的聲音有些嘶啞。

“告訴你有什麽用呢？你能飛奔大半個地球來幫我嗎？我告訴你，只是徒增煩惱而已，其實每天你準備休息的時候，和我通電話，那時候我真的又困又累，需要從被窩裏爬起來，然後就為了多聽聽你的聲音。”許攸的眼眶微紅，他深吸了一口氣：“我不喜歡這裏的人，但是我喜歡在這裏，有你陪著我的感覺，即使你不在我身邊。”

“我……”不等江甚亦說完，許攸便打斷了他的話，他問道：“你之前打電話問我那句話，是什麽意思？”

江甚亦看著許攸的目光，喉嚨裏像是卡住了，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口。

“你是想問我，當初是不是林南強迫我的，對吧？”許攸看著江甚亦的眼睛，這目光讓他避無可避，只得倉皇點頭。

許攸冷笑了一聲，他手撐在了桌子上，身子微微後仰，而後道：“那我就告訴你，到底是怎麽回事……這件事情，我用我的父母發誓，我絕沒有說謊，當初我趕著過來上班，剛把自行車停好，林南就開車懟了上來，把我弄摔了，摔破了皮，我也不敢說什麽，而且我也不能曠工，只能先進咖啡廳工作，冬天的傷口一遇到溫熱的空調風，那是真的疼，後來我就看到他也進來了……他就看著我，眼神……”

許攸頓了頓，而後微笑道：“惡心的我差點把胃都吐出來了。”

“但是更惡心的還在後面。”許攸微微垂眸，他的目光落在了黑色的咖啡上，低聲道：“他提出要包養我，我拒絕了，後來他去找了我爺爺，我怕他對我爺爺不利，也怕他會找到你，對你不利，他那樣的人……有權有勢，什麽做不出來？我只能跟你說了分手，甚亦，我想過所有人都懷疑我，但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懷疑我。”

他擡眸看向江甚亦的眼睛裏，充滿了無助。

“江甚亦，他……”謝朝聽完333說的話，333將許攸和江甚亦的對話幾乎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謝朝，謝朝微微抿唇，半晌之後才道：“三歲小孩都不信的話。”

“但他估計會相信。”333說道：“畢竟許攸都用他的父母來發誓了。”

這件事情再次刷新了許攸在謝朝心中的底線，他靠在沙發上，胃部疼痛在喝了熱水之後緩解了很多，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後，才道：“如果想要拆穿他，只能基於他的謊言進行推翻，他這人倒是面面俱到，我記得當初林南和他在一起的之前，是許攸親口說他沒有男朋友，從沒談過戀愛，現在他倒是把所有的責任甩到了林南身上，說是林南仗著權勢，而他是為了保護江甚亦才不得不撒謊的。”

“許攸這個人沒有什麽底線的。”333說道。

“的確是。”謝朝對此表示認同，他換了一件家居服，寬松的麻質衣服顯得十分寬松，更顯得消瘦了一些：“看來……還得從許攸的爺爺這一塊入手。”

“是的，想要拆穿他的謊言。”333頓了頓：“就得從謊言本身開始推翻。”

謝朝起身走到了陽臺外面，他忽然問道：“你這個世界的身體到底是誰？”

“不管這個身體是誰，我大概是沒法用了。”333低聲嘆了口氣。

“嗯？”謝朝楞了一下，問道：“為什麽？”

“看到窗口那個玻璃盆了嗎？”333說道：“曾經，我就在這裏冬眠了很久，我來的時候，就開始冬眠了，我走的時候，還在冬眠。”

“……”現在謝朝明白之前333說過那句“每個執行者的任務不同，有的執行者甚至不能保證每個世界都會是人”這句話的含義了，他走到窗口處，看到了趴在玻璃缸裏的烏龜，忽然笑了起來：“這倒是有點意思了。”

他擡起手，輕輕碰了一下小烏龜，而後只聽到333意味不明道：“朝哥，我是不是告訴過你，主系統的《行為規範手冊》裏面說明了，禁止宿主和系統之間存在不正當關系，包括但不僅限於調戲。”

“記得。”謝朝收手之前還摸了一下小烏龜。

這大概是這麽多天，唯一一件能令他開心點的事情了。

“許攸和江甚亦出了咖啡廳之後就自個兒回去了。”333即使遭遇了這個，依舊十分盡心盡責地提供信息道：“江甚亦去酒吧買醉了。”

正如333說的那樣，兩人在咖啡廳坐了一回兒後，許攸便直接起身離開，江甚亦倒是追了出去，可許攸冷著臉揮開了他的手：“任何人都能懷疑我，但是你不能。”他最後自己一個人回了家，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了，老年人吃飯比較早，等許攸回去家裏的飯菜早就沒了，許攸餓著肚子，不耐煩的將廚房的櫃子猛地踢了一腳，將老人和孩子都驚醒了，老人家披了件外套出來，見許攸面色不佳，小心翼翼問道：“是……是餓了吧？我給你留了飯。”

“誰他媽要吃你們的剩飯？餓死我得了。”許攸冷笑了一聲：“一個個的，都盡給我找不痛快，什麽時候都死了才好。”

這種話老人家很早就聽過了，一時間只是低著頭，而後低著頭將放在冰箱裏的飯拿出來熱了一下，他道：“不是剩飯，這個是在我們吃之前就弄好的，不臟。”

許攸冷眼看著老人熱飯，他冷笑諷刺道：“你也就能幹點熱飯的活了，生了個兒子，屁用沒有，你死了都沒人擡你上山……養了我姐，你看，就剩這個一個小崽子，天天吃你的喝你的，還打你，你頭上又是被他打的吧，你不知道還手啊，到底是你是他祖宗還是他是你祖宗？”

老人的額頭紅腫了一塊，一看就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。

“明天就好了。”老人家站在一旁像是一個挨訓的小孩，一直低著頭。

“都去死吧。”許攸惡狠狠道，老人悶不做聲的把熱好的飯拿給他，卻被許攸猛地直接拍翻了，白色的米飯混著菜湯流了老人一身。

他那外甥赤著腳跑來了，看到許攸後害怕的躲到了老人身後，一邊做著鬼臉，許攸冷眼看著他，嚇得小孩一個激靈，而後大喊：“我要林叔叔，我要林叔叔，林叔叔給我買玩具，林叔叔給我錢！”

不遠處的屋子也亮起了燈，門窗一打開，有男人怒吼道：“晚上不知道睡覺啊！大晚上的鬼叫什麽！”

許攸深吸了一口氣，也走過去推開了窗戶，吼道：“給你上墳！”

……

老人家將小孩抱回床上之後，就準備去收拾地上的飯，卻看到許攸已經將碗的碎片和飯都收拾完了，他站在一旁手足無措道：“我……”

“對不起。”許攸低聲道：“你去睡吧。”

老人家深深的看了眼他，而後才道：“我……我……我今天看到小南了，你們是不是吵架了？”

“沒有。”許攸只覺得深深的疲憊：“你別管了，我一個人靜一靜……對了，我把錢放桌子上了，醫生不是說你腎要透析嗎？明天去吧，再拖下去就更麻煩了。”

他聽到老人的腳步聲進了屋子，這才煩躁的推開了陽臺門，點了根煙坐在角落裏：“明明我們都一樣沒人要，你怎麽就這麽幸運呢？”

江甚亦去的是本市最大的酒吧，音樂的聲音刺激的人心跳砰砰響，他手邊已經擺了一排的酒，喝的爛醉，期間也有人過來搭訕，但都被他給拒絕了，一來二去也就沒人來了，就在他準備結賬走人的時候，忽然聽到鄰桌有人高聲笑道：“林氏集團啊？就是那個老總吧，我從電視裏看過他，嘖嘖……那個腰身，那個長相……我聽說他奶奶還死了……”

這人話還沒說完，一個酒瓶就猛地爆裂開來，這人的頭上鮮血頓時湧了下來，其他人也尖叫著逃走，江甚亦滿眼都是血絲，他攥著破碎的酒瓶，厲聲道：“你在說誰？！你是在說誰！”

“你有病吧！”那人也火氣上來了，頓時沖了上來，酒保見狀連忙過來，也有人立刻報警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後面還有更新！敬請期待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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